那年冬天,一列绿皮火车把我送到了辽南某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县城东北角有一座名叫“八里大营”的部队大院,在那里开始了我的军旅生涯,此后我也曾经历过几个大院,可始终找不到那种归属感和荣誉感,认为自己是匆匆过客,究其原因,我认为是因为“八里大营”留存了我的青春、信念和锐气,还有最初的那份纯真。新兵连三个月,有半个月在下雪还有半个月在扫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进行无休止的队列训练等科目,剩下的个把月时间都投在了搞不完的卫生学不完的《条令》上。我们每天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稍不留神就可能犯下错误,惹来一顿批评,哪怕一个错误的队列动作,比如站军姿时班长会偷偷地站在你背后突然抓你屁股,如果他发现你的屁股是松弛的,那么你大概是躲不了一次洗礼式的批评教育了,班长要是找到节奏能从唐僧取经扯到项羽自刎,能说的你眼里噙满泪水然后泪流满面,最后他会掏出一叠洁白的手纸给你擦眼泪,让你感觉这个世界对自己好的除了爹妈只有班长了。那时候被点名一次三天都会垂头丧气,被表扬一次能趾高气扬一星期,因此大家都不断强化自己的弱点,有人每天都会在水房里对着镜子练队列动作让半身不遂的躯体协调起来;有的人为了能把手榴弹扔过及格线半夜上厕所都会掂一块砖头在手里。睡在我上铺的胡彦龙经常提前起床叠被子,尽管他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可他猪一样的躯体依然弄得架子床颤颤巍巍,把我从沉睡中晃醒。多少次我眯开眼时别人还在酣睡恰恰胡彦龙像蛆一样在上铺顾涌,那种怨气一次次增加,与日俱增,到最后看他一眼都起火冒烟,碍于他们东北人多,一直没敢和他翻脸。我曾找机会和他商量过,让他听哨音起床,他中肯的说了一番话让我的怨气值几乎降为零:像我这样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人,只能能依靠这点小勤奋来换取班长的一点笑脸了,要不然我能被白眼翻死。胡彦龙来自吉林长春某个小山屯,从头到脚透着农家孩子质朴的气质,他诚恳的话语让我早已封闭的内心又向他开了一扇门,可好景不长,一星期后怨气又狂飙式增长。有一天,外面下着雪,我们都躲在屋里捏被子搞卫生,我坐着马扎凳用削的溜尖的半截筷子像绣花死的给床铺修棱角,忽然胡彦龙从天而降一屁股坐在我的白床单上,我的劳动成果瞬间化为乌有。我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噌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对胡彦龙大声说道:“你不要坐我的床,给我起来!”积攒了许久的怨气一下爆发了。“凭什么不能坐?别人的床都能做就你的不能坐?”胡彦龙怔了一下,没有起来的的意思,直起腰板眼睛瞪得像牛蛋一本正经的质问我。“我自己都不舍得坐,你的裤子那么脏,就不让你坐!”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室友们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我俩。“谁让你睡的下铺,睡下铺就得让别人坐,我帮过你多少忙知道不?抠b搜的。”胡彦龙情绪不愠不火,表情越来越严肃,结结实实的坐在那里。“你快给我起来,我不想跟你废话。”我开始恼羞成怒,伸手去扯他衣肩,他像钉子一样不动弹。这货也来劲了,和我撕扒了几个回合,但很快被拉开了,我和他只能用语言互相攻击并且逐渐带上脏话。他突然从床上跃起来用手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吼道:“你一个南方人在这里混什么,你嘚瑟啥!”胡彦龙话音一落我就蔫了一半,这句话对我造成成吨的伤害,给我幼小的心灵亿万点暴击,这时班长来了。我们立刻成立正姿势像几根木桩一样乱七八糟杵在那里,眼睛望向低处,躲避班长锐利的目光。
“你们在搞什么?我在楼上都能听到你们的动静!”班长刀子似的眼神四处察看,最后把眼神停在我鸡窝一样的床铺上。
“刚才代金龙和胡彦龙打架了。”李鑫用辽东半岛某地大舌头加海蛎子口音向班长汇报道。“什么?有人打架,反了天了,都给我出去站着!”班长很生气的说。我们一字队形挨着墙站在走廊里,班长脸色很难看,在我们面前来回踱步,我的心突突地乱跳。五分钟后班长开始断案。“胡彦龙,你先说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刚才我整理好床铺从上面下来坐了一下他的床,他不让我坐,然后我俩就吵起来了。”胡彦龙语气有点结巴了,隔着几个人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慌张。“动手没有?”班长明确的问。“没有,互相扯了几下就被李鑫和白宝强拉开了。”“那就是动了,打死一个才叫动手?”班长更生气了,吐沫星子快崩到胡彦龙脸上了。“代金龙,你说怎么回事。”“我刚收拾好的床铺他就坐在上面,我几次让他起来他都不起来。”我的语气充满了委屈和埋怨,我想继续控诉但被胡彦龙打断了。“别人的床都能做,就他的床不让做,睡下铺凭什么不让坐?”胡彦龙语速很快也充满了怨气,他还想继续说但是被班长制止了。“闭嘴!让你说话了吗?”班长斜着眼看着胡彦龙说道,“他说完你再说!”班长示意我继续说。“我让他起来他不起来,然后我就用手去扯他衣服他就和我撕扯起来了,他还说我一个南方人在这里混什么混。”我说的义愤填膺,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班长听完我说的话,低头沉思了一秒,走到胡彦龙面前问:“你说这话了?”“嗯……”班长抬手就是一个嘴巴子,结